從一線護理人員到中高層經營管理人才，我國的養老產業正在面臨全線的“用人荒”。
北京師范大學中國公益研究院最新公布的一項報告稱，即便按照一般口徑的1：3完全失能人口照護比來看，我國養老護理人才的缺口規模也已達到500萬人之巨，其余各類相關的專業化服務人才也同樣缺乏。
養老產業人才缺乏的現狀已經引起了決策層的關注。5月29日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支持大范圍開展養老服務人員培訓，擴大普通高校、職業院校這方面培養規模，加快建設素質優良的專業隊伍。
雖然面向2.5億老年人的養老產業有著廣闊的市場前景，但養老企業的盈利之路卻走得步履蹣跚，從業人員的薪酬水平、福利待遇不盡如人意。我國現階段的養老服務人才隊伍基本以農村出身的40、50人員為主，養老產業對大學生等高素質勞動力的吸引力明顯不足。
中低收入家庭孩子選養老專業
北京師范大學中國公益研究院在近日舉辦的“新動力(310328)”中國養老服務人才培養主題論壇上發布了《中國大學生養老服務就業意愿調查報告(2019)》(下稱“報告”)。這份由摩根大通公益支持完成的報告，是我國第一份專門針對養老服務相關專業大學生進行的調查，反映出當前我國養老服務人才供給中的種種現狀。
報告對3189份問卷的回收分析發現，我國養老服務專業大學生呈現“女生多、農村學生多、低收入家庭多”三多現象。
調查顯示，受訪大學生中女性占76.46%，農業戶口占68.39%。此外，年收入8萬元以下的中低收入家庭占78.31%，其中家庭年收入在3萬元以下的占48.60%，在3萬元~8萬元之間的占29.71%。
中國公益研究院養老研究中心主任成緋緋表示，從上述數據可以看出，養老產業就業中存在“隱形”的就業發展公平性問題。例如，目前年收入8萬元以下的中低收入家庭是養老服務相關專業大學生的主要家庭背景，其中農村戶籍學生占養老服務相關專業學生的比例超過三分之二。
成緋緋接受第一財經采訪時表示，來自農村以及中低收入家庭的大學生在面對更狹小的就業機遇時，對于工作的挑剔性比較弱，因而更愿意投身于養老服務行業。
調查還顯示，超七成受訪大學生愿意從事養老服務工作，有不到三成的受訪大學生不愿意從事。薪資過低、工作辛苦、與老年人溝通困難，是受訪大學生不愿意從事養老服務工作的前三大原因。
薪資水平與職業要求不對等是養老產業招人難的重要原因。北京市勞動保障職業學院工商管理系主任王建民認為，養老行業工作強度大、心理壓力大但收入相對來說不高，這是養老行業遭遇人才瓶頸的根源所在。
“我們調查過我們學校學生的工資期望值，是每月不能少于5000元，這在北京相當于餐廳服務員的水平。”王建民說。
報告對受訪大學生期望薪資的調查顯示，40.14%的受訪大學生選擇5001~7000元一檔，占比最高，其次是3001~5000元一檔，占比為32.40%。
分類來看，隨著受訪大學生家庭年收入的提高，大學生對薪資的期待程度上升。此外，來自經濟發達地區的養老服務相關專業大學生期望的稅前薪資明顯高于來自經濟不發達地區的大學生。
養老人才供給不足與大量流失并存
在養老產業的人才培養上，國務院提出要加快建設素質優良的專業隊伍。從實際情況來看，我國現階段的養老服務人才隊伍基本以農村出身的40、50人員為主，他們文化程度普遍較低，也缺乏職業的養老護理技能訓練。
同時，由于社會觀念、薪資待遇、福利補貼等各方面原因，上述人員的流失問題也相當嚴重，很難形成長期穩定的職業隊伍。
此外，雖然報告顯示高達七成的養老相關專業學生愿意到養老行業工作，但企業反映，越是大學高年級的學生，這個比例就越低。一家養老企業稱，很多學生不愿意做養老行業都是在參加實習之后，該企業曾經有20個實習生，但最后留下做養老行業的只有5%~6%。
王建民表示，就高職畢業生來說，現在養老專業人才供給量很小，而需求量非常大，養老企業到高職院校招聘已經到了“搶人”的地步，學生工作很好找。
相關專業的招生院校非常少也是養老專業人才供給不足的一大原因。報告稱，目前開設養老服務與管理(開設最多的養老服務相關專業)的院校只有約200所，僅占高職院校總量的14.4%，總在校人數僅為6000人左右，占高職院校學生總數的比例更低。
此外，在本科及以上專業人才培養方面來看，目前也僅有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少數幾所大學開設了老年學等養老服務相關專業，占全國所有大學的比例也是微乎其微。
王建民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雖然近年來開設老年照護的職業院校增速很快，但都面臨著招生難題。他建議，職業院校招生實施注冊入學或提前招生，降低招生門檻，或是將一些正在從事養老行業的人員納入高職招人的范圍，讓他們接受專業化的培訓，從而提高養老行業的專業化水平。
政府扶持政策需疾步快行
國家統計局最新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底，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已達2.49億人，占總人口比例為17.9%，老齡化規模和比例在持續增長。
成緋緋表示，未來十五年，隨著我國老年人口總數相繼邁入3億人、4億人的門檻，如果僅憑目前的養老服務人才培養層次和規模，將難以滿足越來越龐大的老年人口，特別是高齡、失能人群的護理服務需求。
國務院近日發布的《職業技能提升行動方案(2019-2021年)》提出，創新培訓內容，圍繞市場急需緊缺職業開展家政、養老服務、托幼等就業技能培訓。上述國務院常務會議也提出，按規定以財政補貼等方式，支持大范圍開展養老服務人員培訓，擴大普通高校、職業院校這方面培養規模。
報告顯示，補貼機制健全是大學生對養老行業發展的首要政策期待。有73.09%的受訪大學生認為應該提高養老服務崗位的入職補貼，占比最大，其次是有63.68%的受訪大學生選擇了養老服務崗位社保補貼。
雖然國家層面已經作出了明確的方向性引導，但在地方政府的具體落實上，政策力度還有待提升。例如，在大學生最為關心的補貼機制方面，全國僅有北京、天津、上海、江蘇、福建、廣東、新疆、吉林和山東九個省份建立了養老服務培訓補貼制度;北京、浙江、江蘇、山東、遼寧五個省份建立了養老服務入職補貼制度;廣東、江蘇、山東、浙江和陜西五個省份建立了養老服務崗位補貼制度;上海、山東、四川、甘肅四個省份建立了養老服務專業大學生學費減免制度。
成緋緋表示，提高大學生養老服務就業意愿，需要進一步加大養老服務相關專業大學生就業支持政策力度。比如放開政策準入，提高補貼水平和覆蓋面，減輕專業人才發展的后顧之憂;加緊在二線及以上城市建立各類創業激勵機制，推動年輕學生進入等等。
中福協社區居家養老服務分會會長姚莉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養老行業內的社會企業要實現“讓老人有尊嚴地生活，讓員工有尊嚴地工作”這一目標，關鍵政府要提高購買服務的價格，否則僅靠社會力量以及老人自己購買，是難以實現上述目標的。
